第三十九章 救命_方先生不想离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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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救命

  贺云舒对赵舍提出来的十个月相当怀疑,恰好方洲又弄了周太太来观察她。

  一不做二不休,她干脆试探两人一番。

  她先找赵舍定好今天的约会,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不用的旧手机和卡,充满电,丢方洲的车后备箱垫子下面完事。

  不管这两人是单纯的雇佣关系,还是别的什么关系,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。

  因此,她开车出门的时候一路看着后视镜,观察方洲的车有没有跟上。

  路上确实没有发现,可等到了茶室,她开手机看定位,好死没死就见方洲的车在地图上缓缓接近自己所在的位置。

  多么凑巧的事啊,诺大一个平城,方洲随便逛就能逛到这附近来。

  贺云舒抓着了现行,证实心中猜想,走过去点了点副驾门,示意方洲将之打开。

  方洲坐好,半侧头对赵舍道,“你下车。”

  他本以借着赵舍反钓贺云舒,拖着她推迟离婚日期,以缓和病情和夫妻矛盾。

  然计划虽好,奈何贺云舒反手打得他措手不及。

  赵舍听见老板的声音,这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,立刻推开车门下车。

  贺云舒却挡了她的去向,“你要走?”

  赵舍轻声,“你们夫妻的事,同我没有关系。”

  贺云舒笑一下,“现在撇清,不觉得晚了些吗?我一直很佩服你,毕竟能承受方洲高压工作状态的女性太少,能坚持多年不出错的也不多。甚至,在找你问口红印的时候还带着幻想,可能是我太过多疑了呢?可惜你的反应令我大吃一惊,后面的选择更出乎意料。这也罢了,毕竟人各有所欲,我也没资格评判别人的选择。因此,我再信你一次,希望能借你的手帮我摆脱这个婚姻。结果呢?”

  她摊手,“你让我失望了两次。”

  赵舍先是低头,后来抬头直视她,道,“小方太太,不是人人都有你的好运,也不是人人都被宽待。”

  方洲雷厉风行,手段强硬,不会轻易放过背叛他之人。

  哪怕是赵舍,也不例外。

  贺云舒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,“你说得对,我是以己度人了。”

  赵舍冲她一点头,挺直了后背,缓缓走开。

  贺云舒盯着她背影看,后面却传来方洲敲打车门的声音。

  他面色不太好,整个人显得有些可怕,直冲她道,“上车。”

  她看他一眼,拉开车门坐上去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

  “你今天故意用赵舍引我出来?”他问。

  “就跟你故意用赵舍来诱惑我,想把离婚往后推十个月一样。”她针锋相对地答。

  “你为什么要将不相干的人拖进来?”方洲问。

  “从她放任那口红印子让我看见,就是对你伸了手爪子。有人觊觎我老公,我还不能给她长个教训了?”贺云舒面上焕发着神采,“你当我脾气好吗?”

  方洲听见这话,面色缓了缓,再看她就柔和了很多。他道,“那也没必要拿着她来讲条件,非将她拉咱们家——”

  提起这个,贺云舒就有意思了。她道,“当初咱们相亲的时候,你开宗明义说要个贤妻良母,那是你的厚道之处,什么都说在前面。我自己有私心,骗了你。虽然这六年做得还算可以,但到底不是真性情。仔细论起来,是你吃亏了。我现在既要离婚,就不能让你太吃亏,得补一个贤妻良母给你。更麻烦的是,有小熙和小琛在,得找个能接受他们的。思前想后,对象很不好找。恰好赵舍撞上门来了,她长相好,工作强,性格是真的细致温柔又和顺,论心思其实也不少。你没发现她穿衣说话神态都学我吗?这么合适的对象,那根本就是老天爷赏给我的。我为什么不用?”

  方洲越听脸越黑,她这是把他当什么人了?到后面,他忍不住骂了一句,“贺云舒,你欠操——”

  她面不改色,“是的,我欠。我tm要不欠,干嘛要离了还跟你捻三搞七?你自己心里没逼数?”

  眼见又要吵起来,方洲不得不先按下火头,“离婚是大事,不应该冲动。你现在身体不好,情绪起伏不定,最好不要下冲动的决定。”

  “冲动?你以为我有病就会失去思考能力?”贺云舒道,“赵舍应该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了吧?你怎么还以为我是冲动?”

  方洲确实知道,也知道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了,可就是没来由的烦躁。

  贺云舒反而放开了,笑着问道,“什么时候发现我有病的啊?”

  方洲难解地看她一眼,周太太说得没错,贺云舒是一个拥有极强自我意识和判断力的女人,她不需要别人告诉她结论,只需要陈述过程,然后自己得出结果。

  “你昨天才叫周太太来判断我的病情,那应该不会很早吧?”她疑惑地问。

  方洲默了一下,道,“在首座酒店吵架的那天,翻到儿童房的东西。”

  也是方骏的鼎食开业的那天。

  贺云舒点头,“原来那么早。怪不得突然开始对我好,是知道我生病了啊。”

  这样便解释得通了,他毕竟算是有责任心的男人。

  “从什么时候发现赵舍不对劲的?”贺云舒又问。

  方洲道,“那天吵完架就觉得她不对,第二天回你爸妈家,发现她跟你通话,后面就抓了个现行。”

  贺云舒点头,方洲真是忍得。

  “那你明知道我在查你资金流水,也不生气?”

  “你是我的妻子,是我的家人,该知道的。”方洲回答得很坦然。

  这就是屁话了,哪个正常人家知道男人的财务状况是通过外人呢?

  贺云舒勾起嘲讽的笑,古怪道,“那你发现赵舍和我有问题,为什么没有坦诚以待?反而挟制她,观察我,甚至叫赵舍来欺瞒我,说什么十个月。你是用钱来诱惑我拖延离婚的时间,然后让简东将资产做成负债吗?”

  既可以让她一分钱也分不到,还可以用共同负债将那个公证书夺回去。

  这是贺云舒唯一能想到的理由。

  方洲脸色变了,道,“你别把我想得太坏,我虽然不想离婚,但没想对你不择手段,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。你变了一个人样,还在首座说之前的六年都是假装,我并不相信。回家翻出你的药后,我倾向认为病导致你短暂的抑郁,完全可以医治和恢复。可偶然发现赵舍有问题,她过于关注我和你,偏离了本职工作,于是叫简东跟着她,才牵出你和她的事。这个对我的冲击比较大,我需要时间缓冲,所以没有和你沟通过。”

  那几天内心的纠结,关于贺云舒的真实性格,关于这一段婚姻,关于家庭和个人,他想得很多。

  贺云舒点点头,确实符合他的本性,衡量和盘算来去,为了维持家庭,连她早就算计着离婚也能忍下去。

  属实是个人才。

  “那周太太呢?你叫她来是为什么?”

  “云舒,有病就要治疗,不能拖延。”方洲看着她认真道,“我会陪着你,小熙和小琛也不会分开,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
  “周太太怎么跟你说的?”她问。

  方洲不想回答,周太太没有给出任何结论,只是一些状态的陈述。

  然那些陈述,每一句都让他感觉挫败。

  贺云舒见他脸色不好,便推测周太太是个负责的好医生,不会仅凭一面胡乱说话。

  可医生不能说的,她这个当事人却没有任何顾忌。

  “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生病?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吗?”她问。

  “谁都有生病和不顺的时候,没有定则。”方洲道,“爸很多年前突然中风,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,又修养了一两年才勉强恢复走路和说话。只要保持好心态,用好药,什么病都有治愈的可能。更何况,你的病并非无药可治——”

  答非所问,也安慰不了贺云舒。

  她道,“崔阿姨一直夸你,无论长相人品学历或者家世都是一流。我妈想请崔阿姨帮忙,让我跟你相个亲,以后照着你的样子找个差不多一半好的,没想过会真的成。我去见你的时候,也当去吃个比较好的晚饭。可方洲,你真是个条件很好的男人,我从没见过比你还要好的。人呐,都是有贪心的,见着了珍宝,不免要想这东西是我的该多好啊。所以当你问我对家庭的看法,我就昧良心说了,能做个贤妻良母。其实,那都是骗你的。”

  方洲早有预估,并没有多吃惊。

  “你也别怪崔阿姨,都是我自私作祟,她不知道。”

  “因为说了谎,我也没底气,只好事事都顺着妈和你,拼命想做到最好。”贺云舒苦笑,“《项链》里马蒂尔德的心情,你知道的吧?”

  “真的追赶得非常痛苦,又找不到人倾诉。”

  “我一边后悔,一边害怕露馅,又下不定决心失去你。这种状态,熬得很艰难。”

  方洲理解她,更在工作中见识过比她更疯狂之人。为了争取项目,花招和谎言使尽;为了利益,甚至不惜踩着法律的边线反复横跳。

  因此,他在短暂的纠结后,从根本上接受了。

  对一个生意人而言,许诺和谎言只在一线之间,那一线便是做到。

  不管贺云舒的本性如何,她既承诺了是贤妻良母,且也完成得很好,那她就没有说谎。

  他道,“我不在乎,行动和结果比言语更重要。你爱我,你爱小熙和小琛,你也爱这个家,这就够了。”

  贺云舒冷笑了,“可这病,病因在我,病根却是你,最好的药也是你。”

  “你说你不在乎,我却在意。我会不断地想,你是真爱一个贤惠的女人,还只是单纯需要一个妻子?如果只是一个妻子,那并非一定是我,赵舍也相当合适。如果真爱贤惠的女人,那怎么我稍有撩拨便控制不住?你处处都显得矛盾,竟不知让人怎么办才好。我一直戴着面具,非常不舒服。你却要我保持原样,难道我要戴一辈子?野地里的草,怎么伪装也成不了花园里的玫瑰。我越在意你,就越想不通,这成一个死结。更可怕的是,以前会因为谎言生病,那以后照样会因为计较这些而病得更重。当然,这责任在我自己,我该当的。可这病是由你而起,只要没有你,那问题全不存在了。”

  方洲吃惊,“你怎么可以这么想?”

  “你要不愿相信,可以去问周太太。她一定会告诉你,要病人康复,最好的办法是远离令她紧张的一切。而你,就是令我不安的源泉。为什么?只要见了你,就会不停地想,你没有心就罢了,天性如此而已。可你明明和方骏一样长大,知道什么是爱,也懂什么叫用心,只是你的心不在我身上。”

  方洲面色复杂,努力要解释。

  可贺云舒已经不想听了,“我对你彻底失去信任,你说什么都只能是狡辩。事已至此,这个婚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。”

  方洲想去拉她的手,可她面上却出现昨晚上烧照片那种执拗的表情来。他知道周太太说得没错,内心的高墙轰然倒塌,六年来建立的一切毁于一旦。

  “方洲,我不是要离婚,是要救命。”她平静地看着他,“你得救救我。”

  方洲知道人有上限,也精通各种激励、鼓励和压榨的方法逼出下属和合作伙伴的上限。

  譬如简东,他是一块万用的橡皮泥,随便怎么捏他指使他都行,但让他自行主事却要慎重。他不是一个坚定和看得清方向的人,惯于犹豫和蹉跎,需要一个人为他拿主意。

  譬如方骏,人虽然能干,但对搞自己没兴趣的生意却生不如死。让他去公司上一两个月班可以,但超过三个月,整个人都要崩溃了。

  人与人不同,同样百米赛道,有人能跑进十秒,有人却在十一秒上被卡得死死的。

  他分明地在这里看到了贺云舒的极限,那些因为渴望得太久而变成黑洞的东西,吞噬了他想要的一切。

  如果她只是公司的职员,他可以不必管她,将她放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一个位置就好。

  可她不是。

  她是他的太太,是他两个儿子的母亲,更是他家庭的一员。

  他就不能冷漠无情地摧毁她,得给她一个喘息的方向,避免事情走向糟糕的极端。

  他只好干着嗓子道,“云舒,你别急也别怕,离婚这事能谈。明天,你让庄勤去公司找简东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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