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、_73_情投意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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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、_73

  第1章、

  头顶一盏白炽灯陡然亮起,照亮整条楼道。

  惨白色的地砖上爬着细密错综的裂痕,像是攀附在她内心迟迟未消的恐惧。

  双手还抑制不住地发抖。

  掌心与指甲缝里未沥干的血迹,全都氧化变成了砖褐色。触目惊心。

  “姜意禾?”

  “姜意禾在吗——”

  有人在喊她名字。

  “……在。”

  她惶惶地应。膝盖晃了晃,勉强站稳。双腿还在打颤。

  “进来吧,做个笔录。”

  战战兢兢地扶了下墙。她强压了压心头的惧意,进去坐在桌子一侧。

  这间屋子的灯和走廊相比亮了些。

  入冬,温度陡降。

  一张棱角尖刻的长方形铁质桌子旁摆了个移动电暖气,亮着红灯,燃得热烈。屋子小,热气充分地熨入房间的每一寸空气中。

 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冷。

  她却仍在发抖,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。

  年纪五十上下,面容和蔼的女民警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,把一次性纸杯推在她面前,拉来电暖气,停到她发抖的腿旁:“你别怕,这里很安全。”

  姜意禾抖了下唇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  后颈仍是黏湿的,全是陈情的血,打湿了她后颈的衣领和翻毛皮外套。

  “棠街那边治安那么差……哎,这么晚了,去那里找不痛快……打你们的是谁,认识吗?”

  她怔怔摇头。

  女民警对棠街那块儿很是厌恶,说了许多抱怨和说教的话。

  姜意禾却都置若罔闻,她心里仍旧惴惴难安。

  膝盖发颤,鞋跟止不住地敲地面。

  “还冷吗?”

  女民警把电暖气的按钮旋大。

  姜意禾摇头,腿躲闪了下。有点烫。

  女民警以为她不接受自己好意,晃了她眼,一伸手拉到自己那边去了。

  姜意禾紧紧捏着手机。屏幕被摔碎了,又好像只是钢化膜,还有感应。

  血渗入进去,污浊一片。

  陈情的血。

  屏保还是他吻她的照片。照片上,她笑得很开心。

  眼泪又一次掉下来。

  她多期待电话突然响起,响起又怕是坏消息。

  ——姜意禾!你在想什么!

  陈情一定不会有事的。

  一定不会……

  “姜意禾。”

  女民警说教了半天见她一直没反应,尝试叫了下她。

  “……”她愣愣地回神,满脸是泪,失焦的眼神缓缓把思绪拉回。

  “我在问你问题。”女民警的语气严肃了些,敲着桌面。

  但姜意禾不记得她刚才问了自己什么。

  她满脑子都是空的,内心却如斩不断的乱麻,缠着,绕着……整颗心憋得都要窒息而亡了。

  嗡嗡——

  忽然,手机震了两下。随即铃声响起。

  来自时迩。

  姜意禾抽了抽鼻子,手背抹了下泪。眼睛哭肿了,眼周皮肤隐隐生痛,手指触碰而过,像是砂纸在摩擦。

  说话时嗓子都像是刀割,一下下地凌迟。

  “不好意思……”

  不知是为自己没听到女民警的问题道歉,还是在为审讯的过程中突兀的来电而感到抱歉。

  铃响良久。

  “你……不接吗?”女民警皱了皱眉,问。

  面前的女人边发抖,边掉眼泪。

  她受到的惊吓不小,精致的妆容早就被眼泪洇成狼狈一片。她慌手慌脚地,一直在擦眼泪,然而如何也擦不净。握着手机的手抖得不敢放到屏幕上,滑不开通话。

  “不接吗?”女民警催逼道。

  “接……”她抖着嗓子,“我接。”

  接起,时迩又气又急:“你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又出了什么事!”

  “……我没事。”姜意禾目光发直,盯着桌面那杯没被动过的,还在冒热气的水,勉强压了压喉咙生疼的感觉,她艰难地道:“陈情他……他怎么样了?”

  才问着,她又想哭。

  “少爷没事。”

  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掉回肚子里——

  “就是伤得有点儿重……现在都没醒,后脑勺被打了……医生初步判断脑震荡,说没什么事的话很快就能醒来……正在做CT,就是不知有没有颅内出血……有的话,就很……”

  时迩沉默了一下。

  她又湿了眼眶。

  时迩忿忿地自责着:“少爷只跟我说找个司机……是我大意了,急着忙自己的没去核对身份……我真该死,都是我的错……怎么这时候出这种岔子……”

  姜意禾不想再听,默默地挂掉电话。

  她呜咽到几近不能自已。

  “喝点儿水吧。”女民警也不说教了,轻声问,“人没事儿吧?”

  姜意禾抽抽搭搭地点了下头。

  “那就好……你,还好吗?”

  她再次点头。

  “哦对了,刚才我是问,被打的是你男朋友吗?”

  她一直在点头。

  戴迦南来派出所接姜意禾。

  分别没两小时,再见已是另一番光景。她居然惹上了这么大的事,还进了派出所,戴迦南暴脾气上了头,刚想骂她,看她哭的两只眼睛全肿了,又不忍心了。

  她外套上的血迹沥干,糊成了一片砖褐色,挺难看。

  戴迦南扯过车上的空调毯给她披上:“回家吧。”

  车副驾驶坐着戴迦南的女朋友陆时鸢。担忧地问:“你妹妹没事儿吧?”

  戴迦南黑沉着脸,摇了下头。

  陆时鸢从前一见姜意禾就笑吟吟地打招呼,这会儿,陆时鸢话也不多说,坐到后面陪她,揽了揽她的肩,柔声说:“没事了,我刚才问过了。陈情没事。”

  姜意禾一直在点头。呜咽渐止。

  戴迦南油门一踩,把车开的飞快。

  他忍了又忍,终于忍不住了,念叨着:“姜意禾,我今晚吃饭的时候跟你怎么说的?你看你惹的这叫什么事儿?你一个女孩子,大晚上跑那么乱的地方,你那小命不够造的是吗?你倒是有脑子,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领你……”

  “戴迦南,你别说了。”陆时鸢嗔了声,“快点儿送你妹妹回家换身衣服吧,身上全是血。”

  戴迦南气愤填膺地说:“我真想给她送我爸妈那儿去,好好教育教育她!多大的人了,成天惹是生非,她上高中的时候就老惹事……”

  “我去医院。”姜意禾沉声说,“送我去。”

  “你没搞错吧,姜意禾?”

  “我不都跟你说了吗?”陆时鸢不耐地晃了下手机,“陈情被打了,住院了,差点儿颅内出血,你知道什么是颅内出血吗?”

  “不去!跟他沾上边儿就没好事!我死也不去!谁爱去不去,别那群流氓又在医院门口或是哪儿藏着,又连累……”

  姜意禾提了口气,和他们争吵的声音一混,像吹响了三重奏,开始哭。

  形象全无、撒泼那样地哭。嚎啕哭声响彻车内。

  戴迦南最怕听女人哭,手脚顿时慌了,方向盘一阵乱打,差点儿就违规超车了。车外鸣笛一片,还有人打开车窗户骂他。陆时鸢扶着姜意禾在车里七歪八倒,尖叫:“戴迦南你他妈会不会开车?”

  “我顶讨厌你们女人哭哭啼啼的……操!一哭我就没办法!”

  戴迦南骂了两句,把车头调正。

  姜意禾寂了几秒,然后,哭声越大。

  于是,车头又开始乱摆,戴迦南油门和刹车踩错,差点儿怼到前面车屁股。

  “操!姜意禾!你别哭了!”

  “真他妈操了,前面那女的居然开车窗跟老子比中指!姜意禾那女的像不像你,你就说像不像你吧,啊?你他妈以前也跟我比中指——”

  “陆时鸢你不是心理医生吗?你赶紧下车问问那个傻逼,她心理是不是有问题?”

  “姜意禾你别哭了——吵死了,我告你噪音骚扰啊!你别以为你是我妹妹我不敢告你——”

  “姜意禾你他妈都多大人了,三岁吗?你能不能不哭了!你知不知道你一哭就跟他妈公鸡打鸣似的,难听死了——”

  陆时鸢心烦地骂道:“戴迦南你闭嘴吧你!废话真多,快点去医院!不去的话停车我来开!”

  “我去……”戴迦南被哭声吵得头脑发昏,太阳穴突突直跳,像埋了两颗□□。

  他没辙了,一过下个路口,方向盘一扭就掉头:“我我我我去!我他妈去还不行吗!姑奶奶,我求求你你别哭了……你真他妈是我祖宗。”

  陆时鸢算是个港城圈子中的名媛。她家和陈情家、以及都有点儿渊源。

  当年,港城新经济正萌芽,在老一辈资本家晟明启的号召和带领下,晟广智,陈正初,陆时鸢的父亲陆宏庚,以及周兆炜四家联合成立了财团,联合资本创业。

  陈正初后来居上,一家独大,其他三家相继式微,最后都成了陈氏华港,即今天的的附庸。

  陈深妈妈是周兆炜的姐姐,当年她在周家难以支撑之际经由商业联姻嫁给了陈正初。可惜红颜薄命,年纪轻轻得了癌,后来她在陈正初豢养情人一事被捅破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,最后撒手人寰。

  难怪周兆炜恨陈情能恨成那样。

  陆时鸢一路上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有的没的,真的假的,听说来的或是自己了解到的。

  姜意禾再次接到时迩的电话。陈情做了CT,好在没有颅内出血,人醒了一次,又昏迷了,住进了医院顶层的加护病房。

  去加护病房探病要办很多复杂的手续。时迩说陈正初已经得知了陈情今晚是为了护她才伤成那样,坚决不允许她进病房探望。

 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,陈正初加派人手在病房门口把守,谁去探望都得他的亲自批准。

  陈正初已经对周兆炜提以了高度提防。包括这个叫姜意禾的女人。

  空跑一趟,姜意禾失望的同时,暗暗感叹所幸陈情没事。

  去洗手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,仔细地搓了搓指缝,脸也洗了,把被妆染花了的脸洗净,根本没心情补妆。

  出来后,陆时鸢在同一个男大夫交谈。

  许嘉川的身高样貌在一众医生中都极出挑,很惹眼。

  他见姜意禾出来,若有所思地瞥了她眼,对陆时鸢低声地说:“我打个电话问问。”

  “麻烦了。”陆时鸢感激地笑了笑。

  许嘉川打电话给副院长,懒懒地插着兜,绕到楼道抽了根烟。

  回来,电话也打完了。

  男人夹着一丝很淡薄的烟气儿飘忽而近,“我带你们上去。”

  “你一产科大夫,”陆时鸢笑了,“我们看的可是男病人。”

  许嘉川凉凉地晃了她眼,“那我走了,你自己想办法。”

  遂迅速转身欲撤。

  “哎……”陆时鸢赶紧挽留,“别啊,祖宗……是个大夫就成,也就你能想到办法了。”

  许嘉川转而找来两件白大褂扔给她俩,睃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戴迦南。

  戴迦南对这个女朋友曾经的钦慕对象报以十分的敌意,眼神凶恶至极,虎视眈眈。

  “他不来?”许嘉川问。

  陆时鸢:“他不去,我们走吧。”

  于是,一行人上到顶楼。

  电梯门叮咚一声开启,姜意禾的双腿又开始发抖。

  门外看守的三两人都没见过姜意禾。陆时鸢和她在许嘉川的带领下,倒真像医生来巡房的,顺利进去。

  许嘉川怕打扰里面人休息,只开了门廊一盏灯。

  病房很大,除了床边的仪器和监控屏,几乎都按照酒店客房布置。

  暖黄色的柔光盈盈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。

  陈情半个脑袋都缠着纱布,静静躺在那里,就像他平时一样安静。

  安静的,只像是睡着了。然而气色恹恹的。

  他胸膛平缓地起伏,带出凉薄的气息,杂着一丝很淡的消毒水味道。

  额角还有未擦干的血迹。

  姜意禾刚靠近,鼻子一酸,又想哭。忍了忍,怕打扰到他。

  她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去触碰他。

  柔软,鲜活的。漂亮修长的手指,指骨分明。手腕落着一道很浅的疤。

  时日久远,却是他不敢触碰异性手的根本诱因。

  连星河跟她说过,当年他妈妈精神失常时想逼他一起自杀,用极端的方式抓住他的手,割他的手腕,还会把他的头按入放满水的浴缸中。

  强忍着不哭,想到这里,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。

  他看起来已经脱离了昏迷,只是睡着了。

  还是有意识的,还握了握她回应。

  她满脸是泪,不敢出声唤他的名字。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。

  “……”倏地,他拽了她一下,紧紧握住。

  然后,缓缓睁开眼。

  意识跟随着如同死过一遍的大脑,渐渐地苏醒。

  姜意禾愣了下:“……陈情,你还好吗?”

  她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他,下意识缩了缩指尖。不等她抽离手,他再一次抓紧她!

  “……”

  陈情艰难地转了转脖子。

  颈椎完好,后脑勺却依旧很痛。

  四肢能动,然而遭受过猛烈击打,一整块儿脊背都不像是自己的,知觉的传感与神经传导非常之缓慢。

  只有手心握住的她柔软的手,让他知道自己的神经感知还是完好的。

  “你还好吗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……头还痛吗?哪里还痛?”她慌慌张张地指着立在门廊那边的许嘉川,“那、那那边那个是医生,要不要叫他给你做个检查?”

  陈情平躺在床,缓缓地转了下头,泛白的唇动了动:

  “几点了?”

  “……”姜意禾一怔,匆匆拿出手机看了眼。

  看到屏保,她又开始掉眼泪,抬头,勉强冲他扯出个笑容:

  “十一点……快十二点了。”

  “我听不到。”

  陈情轻轻地拧了拧眉。

  她慌了:“啊?那你、耳朵是不是不舒服……听不到吗?耳朵听不到?”

  陈情摇头:“我听不到你说话,你近点。”

  “你、你没事吧?你别吓我……”

  她惶惶地贴过头去。忽地,脸颊覆上他潮凉的手。

  “陈情……”她吃惊地看着他,泪痕遍布的脸颊又被浸润一遍。

  陈情一手触碰她柔软的脸颊,垂着眼,灼灼凝视她。

  单眼皮狭长的弧度和他的神情同样淡漠,素来的冷淡,然而眼神与语气却极柔和:“我当然知道是几点,墙上挂着表。”

  “……”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抽噎了下。

  他指骨骨背轻轻滑过她红肿的眼角,很温柔很温柔。

  “你别哭了。”

  作者有话要说:昨天鸽了加更,给大家道歉QAQ对不起

  今天一定有!一定一定!

  陈情被打了我昨天心情低落了一天

  打开文档都在发呆,非常真情实感了……

  啊,许嘉川是上本的男主,陆时鸢也是上本的一个配角啦!

  陆时鸢是个很可爱很热心的小姐姐!她现在是戴迦南的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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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谢谢阿初的地雷,么么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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