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_贺兰诀与廖敏之
笔趣阁 > 贺兰诀与廖敏之 > 第59章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第59章

  校园建筑中西合璧,尖,她也不强求,默然了许久,眼波久久沉浮,最后语气悲悯:“以前听你说,右耳耳蜗,左耳保持助听器,为什么又改成双侧耳蜗了呢?”

  他半阖着眼,黑睫低垂:“没有为什么。”

  “是因为左耳受伤……完全听不见了吗?”

  廖敏之紧紧绷紧下颌,扭脸看着别处,深静黑眸光亮浮动,像深夜波澜起伏的星海。

  她慢慢开口:“跟付鲲鹏有关系……跟第一年的高考有关系?”

  “顾超跟你说的?”他紧皱眉头,气息急迫,嗓音沉沉。

  “不是。”

  她联系过顾超,说自己收到一封本来永远不会寄达的明信片,问及廖敏之,顾超沉默了好几天,最后只回她这么一句。

  【我只说――他在复读结束后去临江做了耳蜗,双侧耳蜗,家里借了很大一笔钱,他父母再去日本工作,他这几年忙着康复、学习、兼职赚钱,都是为了他的左耳在努力。】

  “我找了况淼淼,顾超能知道的事情,她大概也知道一些……后来,我又去问了范老师……大概能拼凑出一点信息……”

  她和况淼淼在高考后就不再联系,也许况淼淼心里也有内疚,大学去了外地后,此后再也没有往来,范代菁还在北泉教书,她回了一趟学校,问了很多他复读那年的情况,还有他家里的一些事情。正好有个同学进了派出所,帮忙找了当年的报案口供,再后来是s大的论坛和各种校内信息……

  慢慢挖掘往事,很长时间沉浸在无力又无可奈何的悲痛里,这么多年过去,她已经完全看开,不是不能接受这段青春感情的结束和多年的人海相隔,而是最后发觉……这事最初的开始和她有关,她却置身事外,丝毫不知情。

  学过心理学专业,她才知道,心理学不是算命,也不是读心术,不能知道别人的内心在想什么,但有一个很重要的词叫“共情”,学校能翻出无数篇相关论文,她也写过――完全、彻底能理解他的选择。

  如果换成她是他,并不会做得比他更好。

  正因为理解,所以才更加难过――他单方面切断了她的感情回溯线,把她剥离出他的世界,多年之后,尘埃落定,还有回头的可能吗?

  两人沉默了很久,眼睛都微微失神,也许忆起了往事,也许在重复当年情绪的波动,最后她沉沉叹了口气。

  他神色恢复平静,像死水一潭,默默看着她,或许也不是看她,而是透过她的眼睛,看见当年的他们。

  良久之后,贺兰诀恢复了平和神色,带着点苍白笑意换了个话题:“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?是否有跟女朋友迈入婚姻的计划?”

  他眼神黯淡,又皱了皱眉,神色有点莫名:“没有!”

  “那有喜欢的人吗?倾慕,爱恋?学校里优秀的女生很多,能跟你匹配的也很多。”一瞬切换,笑容亲切,嗓音温柔,循循善诱,像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,“我想是个很漂亮的女孩,长头发,个子很高,爱穿长裙。”

  “没有!”嗓音低沉,眉头皱成川字,近乎恼羞成怒。

  “如果有,我希望她听到我的话不要介意,但既然没有,那也完全不影响。”贺兰诀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,公事公办,定定看着他,“我有查过很多讯息,有新闻说目前耳蜗毛细胞再生研究有新进展,或者新基因工程可以治疗听力损伤,也许十年,二十年,听力受损者可以通过医学科技重获听力……如果有那么一天,不管什么代价,或者要把我的左耳换给你,我来做这件事。”

  “对不起这几个字太无力,我来承担直接后果。”

  “不必,这跟你没关系。”廖敏之倚在椅背,凝固成一尊石像,嗓音冷漠,“和你无关。”

  “那就签一份债务确认书,左耳耳蜗的所有费用,我赔给你!”她面色平和,垂睫,换了一份文件到他面前,“你可以看看我写的条款,填个金额,我们各自签字,去公证处公证,我在期限内把钱汇给你……我总得承担点什么。”

  “没有人让你凑上来,我的耳朵也跟你完全没关系。”他换了种不可理喻又难以容忍的目光,眸光隐约类似当年那种看她的那种蠢蠢不耐,把桌上那堆莫名其妙的文件甩开,突然冷到极致,“不要多管闲事。”

  贺兰诀眨眨眼,默然睇着他,贝齿突然咬了下唇瓣。

  廖敏之整个人散发出股凉飕飕的寒气,深沉翻滚目光从她面颊一掠而过。

  牛奶盒的水珠已经完全消匿,他冷冷起身:“你走吧。”

  拎着牛奶盒大步迈出饮品店,推门,外头热浪如潮,瞬间扑灭身上的清凉,热风焦灼急躁,刮在脸上还带着丝丝痛意。

  贺兰诀匆匆收拾东西出来,追着他的脚步:“廖敏之,你真的不愿意吗?为什么……我觉得这样很公平……”

  “你能不能不这么蠢。”他冷脸往前走,剑眉如飞刀,“是不是有病?回去!”

  她紧紧跟着他,微微叹口气,眉头像舒展,又像沉思,最后揪着他的t恤衣角:“我穿着高跟鞋呢,别走这么快,我会崴脚。”

  他瞬间停住脚步。

  两人站在树荫下,他脸色肃穆又冷硬,她勉强一笑:“我抱着歉意而来,如果你不愿意……那就算了。”

  她神色转为迟疑,明亮的眼睛肆无忌惮盯着他,眼里浮着淡淡水雾,动了动唇瓣:“廖敏之,对不起,我当年真的……很遗憾……这么多年,我们就这样……”

  他目光越过她的肩膀,滚了滚喉结,胸膛起伏,视线落在明晃晃又刺目的地上。

  “跟你没关系,你不用这样。”

  “好吧……”

  又是无声的沉默。

  良久之后,贺兰诀抬手看了看腕表,最后沉沉舒气,嗓音轻缓告别:“我真的要走了,要和你说再见。”

  “再见!”

  她定定瞅着他,似乎恢复了当年活泼开朗的神色,微笑道:“廖敏之,别总是不说话,该说话的时候还是要说啊,你这样很容易孤独终老。”

  同样的意思,以前她会恶狠狠的说他该说的话不说,不说的话尽放屁。

  “那就孤独终老。”他肩膀僵直,眸光冷冽,冷声开口。

  “如果你愿意的话。”贺兰诀无所谓耸耸肩膀。

  “我后面还有事情要忙,今天只能这样……我买了后天上午回宛城的车票,明天最后一天,酒店离这不算远,听说s大附近有不少文艺集市和风情街道值得逛逛,我明天白天有事,明天晚上……你愿意带我转转吗?我买点伴手礼回去,要是忙或者其他……那也没关系,我和其他朋友约。”

  她落落大方,坦坦荡荡向他发出邀请。

  廖敏之脸色微微软和,似乎也想了很久,最后看着她,微乎其微地点点头。

  “那我先走了,再见。”

  她招手说拜拜,干脆利落转身走了,他定定站着,深沉晦暗的眼神追着她,脚步不自觉随着她迈了两步,又硬生生止住,看她接了个电话,很俏皮的歪着脑袋,长发飘坠在肩头,想起什么,又转身回来跟他挥手,神色欢欣,巧笑嫣然,红唇翕张,说的是聚会吃饭,去哪儿玩,开心快乐。

  长长的身影钉在地上,滚烫的日光让人晕眩空白,眼前的景象扭曲成幻象,汗珠从他鬓角缓缓往下滴,薄唇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――这就是他要的结果,这就是他不敢面对的结果。

  两腮紧绷,喉结滚了又滚,最后摇摇欲坠之际,猛然再睁眼,几步之遥又突然冒出张漂亮的面孔,漆黑明亮的眼睛静静打量着他,歪着脑袋笑了笑:“廖敏之,我忘记了,应该走哪条路出去?你送我出校门行吗?”

  他已经是大汗淋漓,嘴唇干裂,怔怔朝她迈去,贺兰诀贴心从包里掏出把遮阳伞,让他撑着,她走在旁边看手机――的确是有事,手机消息接二连三进来,大学有好几位同学都在临江,她一一联系,都约好了要见面。

  最后廖敏之把她送出校门,在路边拦了个出租车,这会她才收了手机,小碎花阳伞先不要,让他撑回去:“太阳有点晒,别中暑了,反正明天晚上还要见面,你再还给我吧。”

  廖敏之这天回宿舍,一口气先干了750的牛奶,而后默不作声在宿舍里当石像,同寝的哥们回来,看他怔怔出神到晚上,完全在虚度光阴,一时都大为新奇,他再洗澡、收拾东西去实验室,坐在办公桌前纹丝未动,同组的已婚博士学长也在,看他这副样子,长睫低垂,似伤似颓,魂不守舍,难得的少年冷清,贴心问他怎么了,他动动唇,艰难吐出几个字:“附近有什么可以逛逛的?”

  “逛,逛什么?”

  “吃饭、玩、买东西……”

  所有学弟学妹师哥师姐都凑过来:“怎么回事?”

  “带个同学吃饭。”

  “男的女的?”

  “女生……”

  “哇――”

  大家出谋划策,给他写满了一页游玩攻略。

  第二天太阳落山,廖敏之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人。

  贺兰诀从街道那头施施然走过来,年轻女孩,眉目如画,穿很短的碎花小裙子,外头罩一件轻薄防晒针织衫,松松垮垮滑落肩头,露出精致削瘦的肩膀,纤巧锁骨和胸前一抹雪白肌肤,扎圆鼓鼓丸子头,毛绒绒的碎发落在鬓角,赏心悦目、青春靓丽。

  廖敏之做的旅游攻略似乎全无用途,她为主导,他只跟着,沿路往前,逛露天小集市,边逛边吃,夜幕初降,凉风拂动,坐在浓荫梧桐树下,有露天小桌椅,吃了寿司、牛肉汉堡、芝士年糕和鸡蛋仔,奶油小方和香草冰激凌,奶茶和咖啡。

  他一路走得很平静,也很沉默,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候,只有还是高二那年,跟她同桌的时候,她也是这样快快乐乐逛学生街,他陪着。

  贺兰诀吃不下那么多,每份通通划出一半给他,还有一点没喝完不要的奶茶被他拎在手里,她低头在小摊上买小玩意的时候,瞥见他站在旁边树下,指尖触了触沾着口红的吸管,低头偷偷吸了一口,最后面无表情的扔进了垃圾桶。

  她嘴角偷偷翘起。

  两人也零零碎碎聊天,说首都的生活,北泉的变化,说她现在的工作。她也问他一些s大的情况,知道他年年拿奖学金拿到手软,完全靠奖学金和各类竞赛项目奖励ver学业生活开支,目前是硕博连读,还有四年毕业。

  “顾超说你这几年还做兼职赚钱,什么兼职?”

  “画插画,也做点动画建模。”

  “不是说不画画了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做兼职的钱,还欠债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那笔钱还完了吗?”

  “早还完了。”

  “爸爸妈妈在日本……打算回国吗?”

  “回来,过两年回来。”

  一家人不想再异国分离,廖峰带着任怀曼和廖可可去了日本,起初当然辛苦,但庆幸的是终于熬过来,父亲在那边有生活工作经验,夫妻两人开了个小餐馆,营业尚可,也渐渐有了积蓄,当然最难熬的是廖可可,又要学中文又要学日语。

  总要归国的,回国的打算是在宛城或者北泉开一间日料店,现在日韩饮食在国内日渐风靡,很受年轻人喜欢。

  贺兰诀点头,神色禁不住凝重失意,眉眼低垂:“那就好……”

  两人一路从薄暮走到夜晚,梧桐树浓荫遮天,霓虹灯招牌在枝桠间闪烁,不少年轻人坐在路边,手里拎着瓶啤酒或者气泡水高谈阔论,嬉笑怒骂,这是s大附近一条时髦精致的酒吧街。

  贺兰诀随意踏进一家音乐酒吧,门洞窄窄,内里别有天地,灯光昏暗如晦,只有中央圆形吧台几条流线型灯带闪烁光芒,若有如无的音乐缓缓流淌,这样暧昧沉沦的气息,角落聊天欢笑的声音都带着心事和秘密。

  “来过酒吧吗?”她扭头。

  “没有。”他平静回。

  她偷偷叹了口气,心头微酸,去吧台点了杯鸡尾酒,没有牛奶,给廖敏之点了杯黄瓜气泡水。

  坐的位置是张高脚小圆桌,四周一片漆黑,只有桌上一盏冷光小蜡烛,照射范围刚巧是金属小圆桌的面积,桌边人的眉眼隐隐绰绰,藏着掖着,意味不明。

  饮品颜值极高,冰透细长的高球杯,贺兰诀看见他那只搭在杯沿的手,以现在的眼光可以用性感来形容,白皙细腻到近乎白瓷的质感,修长圆润、骨节分明,经络浮在皮肤之下,握笔,牵手,捏试管,或者……

  有那么一瞬,她想让他摸摸自己身上的骨头。

  她漫不经心瞟了眼,浅酌了一口,脱了外头那件防晒衫――里头是一件黑色紧身小吊带,露出前后大片耀目的莹白,光裸的肩、背,手臂和脖颈。

  廖敏之指尖敲了下桌面,兀然皱眉。

  她眸光流转,把发绳取下,卷发披泻肩头,在昏暗灯光下就是若隐若现的妩媚风情,慢悠悠把那杯鸡尾酒呷完,摇摇晃晃站起来:“我去上个洗手间。”

  廖敏之盯着时间,来来回回在洗手间门口走动,足足等了二十分钟,迟迟不见贺兰诀回来。

  手机消息没有回信,他起身找人,洗手间男女分开,女生间只有两个位子,他问工作人员,女员工进去看一眼,说里头都是空的。

  廖敏之蹙起黑眉,再焦灼折身去找人,不经意瞥见附近的一个角落,她低头站在那玩手机。

  他步伐沉郁走过去,脸绷得跟白纸一眼,神色极度难看。

  她淡定抬头,默默注视着他走过来。

  那是一条窄窄的回字型走廊。

  径直走到她面前,窄小的空间突然有了压迫感,她瞅着他脸色极度冰冷,颌颊线条像拉满的弓箭之弦,轻轻笑了笑。

  “你也知道这种感觉。”

  廖敏之突然喉头一哽,就那么遽然凝噎在她面前,颓然垂肩。

  两人面对面站着,她倚着墙壁,仰头看他,清凌凌的目光在昏暗灯光下好似漩涡,彼此沉默得久了,她稍稍换了个站姿,肩膀和脑袋抵着墙,挺胸拗腰,把薄薄的身体拱起来。

  窈窕身姿就凸起在他眼皮子底下,短裙裙摆晃荡,轻轻拂过他的腿,若有若无的暧昧像小勾子,叮当,叮当,轻轻地晃。

  他太阳穴跳动,两手垂在身侧,手悄悄蜷成拳,皮肤下青筋暴涨,抑制住想吃人的冲动。

  她的目光像水、像酒,在他脸上晃来晃去,光芒潋滟。

  他低头看着她,目光沉沉,眸光闪烁,意味不明,额头微汗,头脑鼓涨,有晕眩感。

  无数次梦里想过、抚过、吻过、爱过……就在咫尺之间。

  红唇相距不过臂长,彼此气息可闻,她问到他身上那股气息,洁净、清冽、温热,年轻男人的香水,荷尔蒙的味道,到她身上就是纯甜,花果成熟的清甜回甘,花的清新芬芳。

  脑海里滑过的是什么?鼻尖摩挲的那一幕?还是彩色玻璃窗前那枚带着草莓味的吻?

  她以为自己来之前,用专业知识和自我情绪管理,已经绝对静止、按捺、平静、建设过自己的内心。

  但依旧控制不住自己。

  踮脚,揪着他的衣角,红唇再离他更近一寸,精致下巴拗起,看他长睫微垂,眼神掀起滔天波澜,薄唇轻颤,呼吸微急,再灼灼盯着他的唇,只要再往前一步,就是触手可及的吻。

  他喉结剧烈滚动,目光黏在她唇上,身形却宛如钉在地上,提线木偶一般不知如何动作。

  红唇无声翕张:“不要随便亲酒吧里不认识的女孩。”

  贺兰诀甩甩头发,掉头就往外走。

  廖敏之阖眼,猛然往后墙倚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响,后背全是密汗,手里还攥着她的小开衫。

  玩累了,贺兰诀打算回去休息,他送她回酒店,两人在楼下止步,她回头说再见。

  “我明天上午十点的高铁,这边去高铁站要多久?坐地铁方便吗?要提前多久出门?”

  “我……明天送你?”

  “可以。”她挥手,毫不留恋走了,“那明天见吧。”

 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里,久久无法动作,再回学校,在实验室坐了一夜,丝毫无法阖眼。

  第二天早上,廖敏之没打通贺兰诀的电话,发出的消息也没有丝毫回复。

  好像这几年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,实验室再不顺心,倒废液也没有这样头疼欲裂的心境。

  去酒店找人,前台说贺小姐还未退房,他直接上去敲房门。

  门很快就开了,她头发湿漉漉的探头:“你来了?”

  她穿吊带睡裙:“我早上洗澡,手机掉进浴缸了,你进来帮我看看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房间没开灯,厚重窗帘也没拉开,光线极暗,只有走廊右侧洗手间亮着灯,浴缸里还有半缸泡泡水。

  洗手间干湿分离,洗漱区面积不大,两个人进去,勉强有个转身的余地。

  洗漱台上摆着一堆零零碎碎的女生专属品,还有一只已变成黑砖的手机,用卫生纸包着,旁边搁着发烫的吹风机。

  廖敏之接手她的手机,皱眉:“不能用吹风机,更不能用热风。”

  “交给你了,我去收拾行李。”

  贺兰诀趿着人字拖,啪嗒啪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进来看他在做什么,他从镜子里瞥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t恤短裤,喉间一堵,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,她微微一笑。

  他长睫微扇,遮住阒暗眼神。

  她再出去收拾行李箱,最后进来,把洗手间的移门轻轻阖上,啪嗒一声,换了一盏幽幽暗暗的镜前灯。

  馨香浮在身际,她在旁边默不作声收拾自己的化妆包,清凉手臂擦过他的肩膀,最后索性停住手,倚着洗漱台,静静看他用细棉签和化妆棉吸耳机孔里的水。

  廖敏之不看她,低垂着头,手里细棉签慢慢动作。

  这样沉静缓慢的时刻。

 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,几乎轻不可闻,并不确定他能不能听见。

  “廖敏之,最后一次,如果你能听见,我就要走啦……”

  “你最后……亲我一下吧。”

  以亲吻作别,告别年轻时候的爱意,已成结局的别离。

  廖敏之停住动作,整个人一动不动。

  片刻之后,他把手机交到她手里,她垂眼,指尖碰着手机,却没有接过,而是触着他的手,沿着骨节徐徐往上攀爬,整只手抚摸着他的手臂,朝他极明艳地笑了笑。

  他先蹙眉思忖,一瞬似乎被她笑容蛊惑,目光幽深灼烫,猛然低头,薄唇压下去,含住了她的唇。

  她顺从闭眼。

  双唇轻柔相贴,却偏偏只温柔了那么一瞬。

  她喃喃低语:

  “我是谁?”

  “贺兰诀。”

  “廖敏之,你还爱我吗?”

  “不……爱。”他咬牙,尾音咬得很重。

  “我也不爱。”她轻盈盈笑了。

  他心头剧痛。

  她尖尖的牙用力,狠狠刺破他柔软濡湿的唇,唇瓣交缠间尝到血的腥气,抵在舌尖,破开彼此的齿关,纠缠追逐在一起。

  贺兰诀伸手,指尖贴着他的耳朵,捏着他薄薄的耳垂。

  亲吻变成了一种力量的碾压,她被他抱坐在洗漱台上,和他额头相抵,鼻尖相触。

  开始是细水长流的亲吻,足够温柔、缠绵、缱绻、慢条斯理。

  “贺兰诀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炙热湿润薄唇贴上来,又是个深吮长吻。

  “贺兰诀。”

  他嗓音喑哑缥缈,一声声唤她的名字,像绵延深长的爱意,像依依不舍的告别。

  她沉沦在他柔软的嗓音里。

  “贺兰诀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找个爱你的男人。”

  “多爱?”

  “他什么都有,无所不能……永远不会放开你。”

  她回以轻柔吮吸,亲吻他湿润润的薄唇。

  “还有呢?”

  “成功人士,健全,父母喜欢,亲友称赞。”

  “好。”她吐气如兰,“那你这算什么?”

  “对不起……”

  “廖敏之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当年那张明信片,你收到了吗?”

  “收到了。”

  “有没有别的女孩,说过你的眼睛像星星。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“再亲我一下……久一点。”

 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,唇瓣分开又黏合,黏合又分开。

  最后吵醒两人的是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,友情提醒退房时间倒计时,问顾客需不需要续住。

  两人已经在洗手间消磨了两个小时……

  高铁时间早就错过。

  贺兰诀整个人头晕目眩,四肢无力,在床上躺了很久。

  廖敏之没动,留在浴室。

  行李箱收拾完毕,最后桌上还放着一叠文件夹。

  房间的门开着,他站在门首等她。

  她朝他招手:“廖敏之,你户口是不是在临江?”

  他迟疑:“是。”

  她倚在写字台,头发散乱,唇珠肿胀,一副慵慵懒懒、春困无力的模样。

  “我最近在相亲,这里是我的身份证、证件照、户口本、从小到大的学历毕业、个人征信、存款证明、最近一次的生理和心理体检报告。”

  “这是我以前上学用的录音笔,从你进门开始,到洗手间结束的声音记录。”

  她朝上翻了翻白眼,手指缠着座机电话线圈:“民政局,警察局,总要负责,你选一个?”

  门口的男人瞳孔地震,平静表情碎裂,手足无措愣在当地,她笑了,笑得甜蜜又肆意,眼睛弯弯,璀璨闪亮。

  他可以狠心松开她的手,她也能干脆把他抓回来。

  贺兰诀与廖敏之。

  当年在课桌上并排的名字,她想要以另一种形式留在一起。

  谁知道正确的人生是什么样的,谁知道当下的选择是对是错。

  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。

  ----全文完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bqgme.cc。笔趣阁手机版:https://m.bqgme.cc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