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二章 同窗故旧_猎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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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二章 同窗故旧

  1948年11月9日,江苏邳州,大运河畔。

  “报告团座,前方就是大运河,黄司令长官命令我团随六十四军直属队渡河。”传令兵脚下像是踩着风火轮,将发自第七兵团的电令送到徐白手中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徐白匆匆看完电令,只觉喉咙干涩,无数块垒郁积在胸腔。

  秋深邃,天净朗。

  枪炮声响彻空灵的天际,像是天庭的战鼓,随着北风呼啸而来。

  一场决定中华民族未来命运的决战棋局,即将落子开篇。

  两支立场、信仰对立的军队,陈兵百万,剑指淮海。

  寒风瑟瑟,人心惶惶。第七兵团坐拥五个军,十五万人马,天上有飞机,地下跑坦克,但人多并没带来势众的自信。

  时间进入1948年以来,国府流年不利,连战连溃,损兵折将。

  就在上个月,秋日沉沉的辽沉平原上,廖耀湘的十万大军竟在旦夕之间兵歼将俘。

  辽西兵团辖下新一军、新六军,那都是印缅战场上接收美式装备横扫日军如卷席的王牌精锐,在解放军面前如棉絮一般无力。

  十万大军……就算是十万头猪,抓一天一夜也抓不完呀。

  那位在缅甸野人山率部杀出血路,高喊“炮火浓时”的廖耀湘,早已不复当年抗日时的豪情。

  不得人心的内战,让军事天才们陷入平庸。

  思绪如紧箍,勒得徐白脑门发胀,只能背靠在卡车副驾座上长吁短叹。

  更让他心间久放不下的,是留在上海的金如意。

  …………

  三年多前,好友李虎巍离去之前,匆匆将这小女娃托付给自己,也是有意撮和。

  那日小客栈一别,徐白整日整夜心思飘忽,竟至茶饭不思。

  细想起来也是可笑,徐白已是三十有二,而如意不过芳龄十九。

  以前,他痴迷军械,常常是一头扎进军械所,几个礼拜不出来,同僚笑言他是此生娶了枪炮为妻。

  谁想最后,竟苦恋上金如意,落得个“老牛想吃嫩草。”

  如意盘缠用尽无处可去,上海物价飞涨,秩序甚至比日本占领时期还乱。若是流落街头,遇到歹人只能叫天不应。

  反复思量下来,也许李虎巍对她的安排是最好的,便根据徐白留下纸条上的地址寻上门去。

  那一日,她梳妆打扮精细,衣裳虽旧却是十足的小家碧玉风范,花季俏佳人婷婷玉立,一朵水仙盛放在军械所门口,被一众丘八惊为天人。

  “徐长官捡了个黄花俊闺女”的消息弄得人人皆知。

  徐白是个正人君子,懂得“发乎情,止乎礼”,将宿舍拦成男女两间。

  白日里他埋头军务,嘱咐勤务兵将三餐送到金如意嘴边。逢周日放假,总会带她去一趟军官俱乐部,那里有洋酒、水果和奶油蛋糕。

  徐白喜欢看她小心翼翼地用银茶匙挖奶油,将花花白白的甜品送进樱桃小口,最后把光秃秃的蛋糕胚子送到他面前,奶声奶气吩咐道:“吃了吧,别浪费啦。”

  自打住进徐白的宿舍,金如意从未问过一句关于李虎巍的下落。可徐白心知肚明,丫头心里排第一的男人肯定不是自己。

  她管他叫“徐哥”,他也只得称她“如意妹妹”,兄妹相称可以避开许多的嫌疑和不便。

  国内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,山东、安徽、江苏、河南、湖北……似乎每个省份都是战火不休,战役规模也是一次胜过一次。

  原驻上海的**部队纷纷集结北上,徐白预感自己的好日子屈指可数,若再不完成心愿,怕是要将满腔爱意带进坟墓里去了。

  这些日子他费尽心机、反复思量,如何表白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。然而一纸任职调动命令却先行而至,委任状上的职务是七兵团直属炮兵12团上校团长,军械所全体人员加上机器装备也要整体北迁徐州。

  解放军赢下豫、鲁两省,徐州立即变成四战之地,此时让如意随军北迁,无异是将她陷于万般危险的战火之中。

  但假若让她孤零零留在沪上,人心之险恶恐怕不逊于战乱之危。

  人生的既定计划就是用来被突发事件打乱的,就在徐白坐立不安,心绪难宁之际,一个名叫方怀南的故人找上门来。

  这位方怀南曾是徐白在法国圣西尔学校进修时的校友,却比之官运亨通许多。

  徐白经历生死无数,才刚刚晋升上校团长。

  方怀南养尊处优,却官居少将多年,如今是上海警备副司令。东方第一大都市的大小资源调动都说得上话。……

  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方怀南养尊处优,却官居少将多年,如今是上海警备副司令。东方第一大都市的大小资源调动都说得上话。

  “老同学,听说阁下近日就要拔营启程,在下岂能不尽同窗之谊?一杯送行酒总是要喝的。”方副司令长得仪表堂堂,风流倜傥,颇有几分电影男星的风采,身边一向不乏女性围绕。

  也许是为了顾及老同学的面子,他今日是西装革履出行,未曾着军装佩将衔。

  踏进徐白寒酸的宿舍之后,方副司令的眼珠就时不时瞟向金如意,目中竟锃锃放出亮光来。

  金如意同他目光相碰了一下,立即感受到强烈的不安,不得不移开视线转向内屋。

  方怀南哈哈大笑道:“老同学你艳福可是不浅,年过三十不婚不娶,就是为了等人家闺中小女初长成呀,真是心机深厚。”

  徐白面色涨红,无比尴尬道:“这是义妹,怀南不要胡言。”

  方怀南点头称是,坐下吃了几杯茶,可目中焦点始终移不开隔开内外屋子的那道帘。

  “你们孤男寡女,同居一室,已有三个春秋了?仅一道竹帘子而已?老同学无愧当代柳下惠,坐拥美人而不乱怀,方某佩服呀。”

  两个大男人在外胡侃,如意在内室听得一清二楚,越发觉得这个方副司令油嘴滑舌,不是什么好人。

  “在下有一生死之交,托付我照料她,不敢稍有轻慢。可眼下战局不利,党**人难辞大任,又不忍义妹在沪上孤苦伶仃……”老同学面前,徐白向来不含城府。

  方怀南深表同情地点点头,接着眼珠一转:“老兄你若是信得过方某人,令妹就由我代为照料好了。方某的公馆虽算不上什么豪宅阔邸,却也是三层小洋楼,生活条件应有尽有。待老兄你战场凯旋,怀南必定还璧人于府上。”

  他这番“凡尔赛”式的自述刚一说完,竹帘子就被哗啦掀开,金如意红着眼眶,赌气说道:“徐白哥哥,我不要跟这个人走,他……不像是好人……”

  如意口无禁忌,却惹得方怀南仰面大笑。

  徐白心里狂打鼓,真是无知无畏,上海滩敢直言方怀南不是好人的,恐怕也就如意一人了。

  “小妹妹,人不可貌相呀,你我今日头回相见,何以下这样的定论呢?路遥知马.力嘛……”

  徐白忍不住打断道:“休怪舍妹狐疑,怀南你这些年学得巧舌如黄,如意是个老实丫头,惧你怕你也是常情。”

  方怀南立即正襟危坐,恢复了几分军人的严肃:“如意小姐,我方怀南是你徐哥哥的留法同窗,他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,他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。来我府上,当以胞妹之礼相待。”

  经他这么表态,徐白不由心念撼动,将求询目光转向如意。

  “不,不,我不要跟他走,我随你去徐州!”如意心慌意乱,嫩白纤手不知该往哪里放。

  方怀南板起面孔,用教训式的口吻说道:“小妹妹,你知道徐州现在的形势吗?兵连祸结,米价飞涨,路有饿殍,几十万赤.匪步步紧逼,依我看啊,那座城池是要被大炮轰平的。”

  徐白很不愿意聊到战事,无奈叹道:“徐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,津浦铁路和陇海铁路在徐州十字贯穿,一副带血的十字架呀……”

  如意听后涕泪涟涟:“那徐白哥哥更不能去了,如意不想让你死……”

  在如意看来,宁老爷脑壳流浆崩殂眼前,李虎巍哥哥不明不白消失在人间,眼下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徐白也要跑到徐州送死,都说红颜命薄,她这一世当真命薄如纸。

  “老兄,为了令妹着想,就不要再犹豫啦,此事宜早不宜迟,你军令在身延误不得哇。”

  在方怀南盛情之下,自身如飘萍浮沉的徐白,确实没有第二种选择。

  他对如意谈了整晚的心,次日一早红着眼圈把心爱的丫头送到老同学府上。

  方怀南拥有姨太太九个,除了年老色衰的大姨太,个个花枝招展。

  这其中,小七和小九姿色并不逊于如意,年龄也相彷。

  徐白料他不至于对如意做出禽兽之事,再者两人相识十数载,对老同窗的秉性还是知道一二的。

  方怀南这个人尽管嘴上不老实,却从来不做强占良家女子之事。

  毕竟方家殷实,投怀送抱者不计其数。

  “老同学,你瞧瞧,管理这帮女人呀,比大上海的军务都棘手。白天还算好,到了晚上呀,个个逼着我交公粮,哎……”方怀南嘴上叹气,语气里却藏不住得意,弄得打光棍的徐白心头痒痒。……

  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“老同学,你瞧瞧,管理这帮女人呀,比大上海的军务都棘手。白天还算好,到了晚上呀,个个逼着我交公粮,哎……”方怀南嘴上叹气,语气里却藏不住得意,弄得打光棍的徐白心头痒痒。

  “李虎巍呀李虎巍,你小子究竟窝在哪儿呢?若非你迟迟不现身,我也不至于将如意送到方府。不管方怀南是好是坏,寄人篱下,终归是逆了如意的心思。”心怀忐忑,徐白悬着忧心从上海启程拔营。

  …………

  思绪从东海之滨回到了运河之畔,七兵团十五万人正在浩浩荡荡跨过河上唯一一座铁桥。

  这桥令他想起当年横架云南怒江的惠通桥,纵然毁于战火,却如断臂剑客阻拦了日军整整两年多。

  但眼前的运河大铁桥却让他心中惴惴,似有凶兆袭来。

  “让炮车先过,辎重靠后!”手执令旗的宪兵在桥头勐打手势,炮兵12团的各式口径火炮在车辆牵引下徐徐前行。

  炮车刚驶到桥中央,空中突然传来炮弹尖啸,吓得四下官兵趴倒一片。

  驾驶兵骂了声“操蛋”,勐打方向盘打算规避。徐白轻轻制止道:“别自乱阵脚,弹着点离我们还很远。”

  正说着,运河航道中心线附近绽开一朵浪花,炮弹落水引发的虚惊对士气影响不小。

  这是一枚155毫米口径的榴弹,解放军竟然也拥有这种重炮!

  徐白愁上心头,好在对手的炮兵规模有限,相比他们的轻武器,解放军炮兵部队还在幼儿阶段,暂时还无法对大兵团过河形成实质威胁。

  但他们进步成长的速度太快了,像一个日长夜大的仙童,用不了多久便会法力无边。

  形势比徐白预想的更加糟糕,区区一发炮弹让过河的十五万大军乱了阵脚。

  “红党杀过来了!”

  “就在咱们屁股后头!”

  各支不同番号的部队变得狂躁不安,长河岸边人喊马嘶,不听指挥竞相渡河,一时间大桥上人满为患。

  士兵们为了优先过河,竟将迫击炮、机枪等装备抛进河中,到最后竟相互开枪争夺去路。

  枪声阵阵,中弹者下饺子般跌下大桥,敌未至,军心乱,河殷红!

  “加紧渡河,他们能把炮弹打到这里,距离肯定小于20公里了!”徐白号令全团加紧步伐,他清楚形势于己不利,解放军前堵后追,七兵团处境险恶。

  团副老何跑来报告,说宪兵队已经失去了对桥头秩序的控制,现在是谁心狠手辣就能捡一条命。

  “不行,这速度太慢了,等着红党追上来把咱们一口吞掉?通信兵,给我接魏参谋长!”

  心急如焚之下,徐白听到了野战电话那头兵团参谋长魏翱的声音:“慌什么?这不是为了等四十四军西撤才耽搁了一天嘛。”

  “妈的,谁下的命令?黄司令长官也是百战名将了,不会犯如此大错吧!”徐白情不自禁在电话里吼了起来。

  “徐白你住口!区区一个新晋的团长,安敢妄议领袖?”魏翱的嗓门突然升高,语气显得又惊又怒。

  天呐,不会是委员长亲自越级指挥到一线部队来了吧?

  抗战时期,徐白听闻过老蒋的轶事,战况激烈时,最高领袖居然越过一众军、师、团长,直接把电话打到营级指挥部发号施令。

  果不其然,老蒋遥控指挥的老毛病又犯了。

  兵贵神速,尤其面对神出鬼没的解放军,耽误时间几乎等同于自杀。

  七兵团当务之急,就是穿越运河,确保徐州南大门的安全。

  这下倒好,老蒋一句“先等等”,让十数万大军成了待凉的黄花菜。

  “魏参座,你最好到运河桥边来看看,人、马、炮、车全挤在桥上,自相残杀,完全失控!”

  魏翱气得大骂:“乱兵夺桥,你去找宪兵队长,关老子屁事!”

  兵团参谋长发完脾气后话音立断,现在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
  堂堂兵团直属炮兵,竟然落得这般田地。

  徐白抓起钢盔扣在脑袋上,命令野炮营就地架炮,装填实弹。

  “团……团座,你要干啥?”面对这道命令,炮兵们不知所措。

  “少多嘴,服从命令!”

  乱糟糟的过河部队没注意到炮兵们正在紧锣密鼓行动,徐白亲自操炮,凭直觉将射击诸元设定完毕,轰然一声,单发出膛,炮弹紧擦桥墩从乱兵头顶掠过。

  喧嚣的运河桥上顿时鸦雀无声。

  “都把路让开,听指挥,不然老子把炮口放低一寸,谁也别想过去!”徐白勐得一拉炮闩,直冒白烟的铜弹壳咣铛坠地,装填手立即将下一发炮弹送进膛内。……

  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“都把路让开,听指挥,不然老子把炮口放低一寸,谁也别想过去!”徐白勐得一拉炮闩,直冒白烟的铜弹壳咣铛坠地,装填手立即将下一发炮弹送进膛内。

  对付吃硬不软的丘八,这招算是起到效果,宪兵队重新掌控了局势。

  直到次日,七兵团全员渡河完毕。

  然而当天夜里,噩报又传至军中,负责断后的83师被解放军整建制歼灭,从师长到小兵没逃出几个来。

  眼下七兵团没有选择,过河之后只能快速向第三绥靖区靠拢。

  谁晓得福无双至、祸不单行。

  承受华野巨大压力的何基沣、张克侠在贾汪地区向解放军起义投诚,第三绥靖区门户大开。

  渡过运河不到四天,七兵团即陷入十面埋伏的绝境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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