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(57)_献给紫罗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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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57)

  维里在花圃边走来走去,怀里抱着小提琴,一边同伊格纳斯说话,一边消食。伊格纳斯正坐在墙边,手拿画笔,在雪白的墙上画画,一朵朵紫罗兰从画笔下流淌,缓缓绽放。

  你说神官怎么还没回来?维里踢着小石头,随口道,森林又不大,没什么好看的。

  可能从另一条路回来的。伊格纳斯细心地为紫罗兰上色,认真回答维里的问题。

  阳光忽然明亮起来,刺破浓雾,倒影出他和伊格纳斯的影子。维里惊讶地叫道:太阳出来了!

  伊格纳斯低头一看,发现他们俩的倒影竟然不是朝向同一方向。

  他心头巨震,大喝一声:那不是太阳!他猛地扑过来,将维里挡在身下,维里茫然地越过伊格纳斯的肩膀,只见到上空那轮太阳,发出耀眼的光,他恍惚感觉到一阵惊人的灼热。

  在那轮太阳之下,站着一个红发的神官。

  他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袍,脸庞俊美,神情冷漠。

 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轮太阳的光芒忽然放大,吞噬云雾,吞噬花田,吞噬了保护他的伊格纳斯,以及他在那一刻看见的所有场景。

  消失的记忆在瞬间浮现,恨意涌上胸膛,维里咬住牙齿,恨得目眦欲裂。

  圣堂角落升起诡异的雾气,和数年前那个清晨的浓雾如出一辙。

  阿尔弗雷德揪着维里的衣服,躲在他背后,耳听四路,眼观八方,眼珠滴溜溜地转,他说:维里,冷静,再坚持一会儿,这人在召唤亡灵。

  亡灵?维里下意识重复,将滔天的恨意压制住,再次打量那个红发的男人。

  横七竖八躺满地板和长椅的信徒们开始抽搐,四肢微微颤动。它们就像提线的木偶,从手、到胳膊、再到躯干,一点点地活动起来。历经一夜,本来僵硬的身躯重新灵活。

  埃尔维斯漠然地站在原处,紫色火焰在他的身边舞动,似乎根本看不出召唤、或者操纵亡灵的迹象。

  维里面色如常,心跳却如擂鼓。

  校长,我现在改怎么办?维里压低声音,冷静道。

  阿尔弗雷德悄悄抹了一把汗,拖,你手里这把复制品还能撑一段时间。

  权杖紫罗兰中藏有主教蕴含神力的鲜血,正是那一滴血,使得权杖拥有与众不同的力量。之前在山谷神殿中,仰仗紫罗兰,他才有能力打开尼伯龙根之门,将亡灵送入死人之国。

  昨夜他本就元气大伤,刚刚恢复的力气,现在又耗费大半,手里的武器还是个半吊子的复制品,身后还有校长要保护。维里心乱如麻,保持着先前的姿势,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  就在这时,他听见镜子破碎的声音。

  清风从背后吹来,吹散弥漫在圣堂中的迷雾,即将转化为亡灵的信徒们动作戛然而止。

  维里听见阿尔弗雷德催促地大喊:维里!向旁边跳!

  维里不疑有他,抄起校长纵身一跃,轱辘辘地转了好几圈,在十余米外停下。他一手持剑,半蹲在地,一只手还提着校长,把他夹在胳膊下面。

  圣堂陡然昏暗,似乎有什么东西截断了从门窗射进的阳光。

 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,维里警惕不已,颈上寒毛直竖,剑上电光流转,却无法将周围照亮。

  维里感觉到校长在抓他袖子,努力维持平衡:维里,闭上眼,别用眼睛,用精神去看。你的五官被蒙蔽,但是大脑是欺骗不了的。

  周围堆满信徒尸体,稍微挪动,就能碰到。维里忍着恶心将尸体踢开,腾出个空地,将校长放下。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从黑暗中传来,粗犷、高亢,是前不久他才听过的战歌。

  维里按照校长的话,乖乖地闭上眼,用精神力探索黑暗。

  他的精神沿着歌声追寻而去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忽然出现了一束光。光芒旋转,宛如一朵盛开的花,他向那朵花狂奔而去,花朵越来越大,光芒也愈来愈耀眼。

  不知多久,眼前豁然开朗。

  维里猛地睁开眼,发现成百上千的信徒亡灵,已经和一群身着盔甲的战士们厮杀在一起。耳边尽是兵戈相接声,带着战场的血腥气。锋利的兵刃没入皮肉,亡灵们张大嘴,发出痛苦的尖叫。

  维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提起剑,慢慢站起来,目光逡巡,想要找到幕后主使,红发的主教埃尔维斯。

  铛

  铛

  铛

  就在此刻,钟声倏地敲响是那座高塔上的大钟。

  身着盔甲的战士们士气更盛,蜂拥着砍断亡灵们的头颅。

  圣堂悄然变了模样,它变成一座巍峨的神殿,数十道立柱撑起伟岸的穹顶,朦胧的白光与雾气在殿内浮沉。神殿之大,足以容纳万人,维里站在神殿中,渺小的就像一粒沙子。

  在神殿中央,有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。

  那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,身着洁白的长裙,目光深邃,属于少女的身体中,却住着成熟的灵魂。

  命运女神斯寇蒂。维里喃喃道,这里是

  英灵殿。阿尔弗雷德惊叹道,没想到伊格的英灵殿竟然和刚刚的圣堂是重合的。

  维里摇头:不是主教的英灵殿。

  这里就是诸神黄昏前,原原本本的英灵殿。

  神殿穹顶上,仍然有一轮太阳。

  他想要消灭这轮多余的太阳,他听见战斗吹响的军号声,回荡在英灵殿中。那群浴血奋战的战士们,曾经与他并肩作战。原来尼伯龙根中,整装待发的士兵灵魂们,是要参与这一场战役。

  紫罗兰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,只要教廷还存在,紫罗兰战争就永远会持续。

  主教挑选格陵兰的英灵们,就是为了让他们完成最后一场战役,为紫罗兰战争这个本不该存在的惨烈斗争,画上句号。

  军号一声接一声吹响,阿尔弗雷德松了口气:咱们现在可以歇歇了。

  维里却沉默地握住长剑,往前迈出一步,他低声说:校长,抱歉。

 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,留给他的只有维里决绝的背影。

  傻孩子!你干什么!?阿尔弗雷德一蹦三尺高,暴跳如雷,你没法跟他正面打的。

  电光和空气碰撞,切割出一条绚丽的流光,维里孤注一掷,冲向隐没在浓雾和亡灵后的埃尔维斯。

  他奔跑的速度从未这么快过,飒沓如流星。

  是这个人,亲手毁灭他的故乡,杀死他心爱的伊格纳斯,让他和伊格纳斯分隔数十年,几乎让他断绝生的希望。

  他必须报仇。

  所有的一切,在他的视野里都放慢步伐。

  红发的神官就站在浓雾间,察觉到他的接近,冲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。就像三十年前晨雾弥漫的早晨,这位神官也是这张英俊的笑脸,和温和的口吻赞叹道

  今天早晨的太阳很漂亮。

  暴怒的情感充斥着他的胸腔,无数紫色火焰冲他飞来,维里灵活地躲过,几秒后,他和埃尔维斯只相隔一米不到。

  埃尔维斯掀起唇角,轻声说:可惜,你还太年轻了。

  太阳猛然坠落,热浪几乎能将人烧化。

  就在此刻,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拥住他,埃尔维斯原本淡然的表情陡然惊恐起来。

  坠落的太阳轻巧地落入身后那人的手中,修长的手指只是随意一握,那一轮太阳便化作飞散的细小流火,遁入潮湿的雾气中,消失得无影无踪,好像从未出现过。

  下一秒,剑尖就没入血肉,顺利地刺入埃尔维斯胸膛。

  埃尔维斯的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神情,长剑穿透他心脏的那一刻,噼啪作响的雷电,便瞬间以心脏为起点,布满他的血管。急不可耐如同饥饿的蟒蛇,在一眨眼的时间里,雷电便断绝他所有生机,使他再无回天之力。

  维里怔怔地松开手中长剑,难以回过神来。

  就这么死了?

  他的仇敌,就这么咽气了?

  就像一场荒诞不经的滑稽戏剧,还未拉开帷幕,主演便倒在了舞台上。

  疲惫后知后觉地席卷他的身体。

  数日来紧绷心弦,在钢丝上行走,疲倦、劳累,在看见埃尔维斯身死后的下一刻,齐齐扑来。

  伊格纳斯接住了他,抚平他紧皱的眉头,轻声道:维里,好好睡一觉吧。

  作者有话要说:

  第75章流水般的岁月

  拉开厚重的落地窗帘,阳光倾斜而下,满室明亮。

  维里睡眼惺忪,缓慢地打了个呵欠。

  学院的生活平淡而枯燥,但又令人安心。

  早上好,维里先生,今早的报纸到啦!报童笑着将一卷报纸投入门外的邮箱,和站在院子中的维里打招呼。

  学院内不允许骑自行车,报童们只能用双腿奔跑。

  好在学院的老师们居住集中,报酬丰厚,用双腿派送报纸也不算劳累。

  早上好。维里微微颔首,同报童打招呼。

  他不紧不慢地浇完花后,从邮箱中取出报纸,抖开粗略读了读标题,速览昨天发生的新闻。昨天风平浪静,和王都度过的每一天一样,繁华,而又乏味。

  维里揉捏自己的眉头,回到屋内,洗漱、更衣,再享用早餐。

  清淡的花香在窗明几净的餐厅浮动,维里才在花园中新采一束花,细心地剪去枝叶,放进花瓶。他铺上整洁的桌布,将刀叉碗碟依次放好。

  今天的早餐是牛奶、煎蛋和培根,烹饪起来不需要花时间、费心思,很适合嫌麻烦的维里。

  他喝了口牛奶,把一旁的报纸重新捡起,一边看,一边用餐。

  窗外鸟儿婉转啁啾,伴随着动听的鸟儿鸣叫,维里舒舒服服地吃完早饭,将阅读完的报纸叠好,放在一旁的书架边。那里的报纸几乎快要堆成一座小山。

  维里叹气,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该找时间把这些废报纸处理掉。

  他今天的课程不多,上午一堂课,下午要去皇宫为年轻的王子教授剑术。

  克里斯王子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,成日喋喋不休,希望维里能带他出去冒险,应付他委实不太轻松。他又叹了口气,无奈地揉捏眉心,再次回顾确认今天的行程后,便起身收拾碗筷,准备出门。

  维里先生,早上好。

  学生们同他打招呼,维里一一礼貌回应:早上好。

  林荫道旁也栽种着花卉,清风穿过树林,迎面吹来,携着一丝花香,驱散一直萦绕不散的困意。

  维里一愣,停下脚步,转头看去。

  花坛中大片的三色堇在风中摇曳,精巧玲珑,好似一群群翩翩欲飞的蝴蝶。

  他明明记得林荫道边栽种的鲜花明明是郁金香,怎么会变成三色堇?

  三色堇并不名贵,养起来也不费心,生命力顽强,常能在路边野外瞧见,往往被人当作野花。

  学院创办之初,就是为了给贵族大公提供服务,培养忠于皇室贵族的骑士与魔法师,所以学院中的花树,都经过精心挑选,必须是名贵稀少的花种。

  百年后,学院招生范围扩大,要求降低,即便是平民依然能入学,但学院仍旧保持百年前的挑剔习惯。三色堇这种随处可见、生命力顽强的野花,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每天都打理的花坛中。

  维里,你在那里站着干什么?

  校长?维里回头,惊讶道,你今天怎么出来了?

  校长眉飞色舞,捋着长长的白胡子,嚯嚯地笑。他一只手捞着胡子,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相对他体型来说过于庞大的野餐篮。

  他得意洋洋地对维里说:今天天气这么好,当然要找个漂亮的草坪,铺上好看的野餐布,倒上香醇的果酒,好好享受一次野餐啊。

  倒也没错,维里心想。

  今天阳光明媚,风吹来是清凉的,一点都不热,的确适合野餐。

  维里说:就校长你一个人吗?

  毕竟校长身量不高,维里总忍不住替他操心,就怕他会有一天被埋在书堆里爬不出来。现在校长主动出来溜达,他又开始操心校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。

  看见维里皱起的眉毛,不等他开口,校长就主动出击:维里!对你的老师有点信心!

  维里:

  他哭笑不得,无奈地摇头。

  也是,校长是侏儒族,看着娇小,实际上力气很大,拎一个野餐篮子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
  维里说:好吧,那我先去上课,校长您玩得开心些。

  等你下课后,就来找我

  铛

  校长话还没说完,雄浑的钟声便盖住他的声音。

  要上课了。维里匆忙与校长告别:校长我先走了,有事我们下课再说,回见。

  他果断转身,大步离开,只留给校长一个修长的背影。

  校长懵了,嘟哝道:年轻人,怎么这么心急,我话都还没说完呢。

  圣城废墟。

  伊格纳斯揽着昏迷的维里,坐在倒塌的殿堂残骸中。

  阿尔弗雷德灰头土脸地站在废墟上,指挥着赶来的魔法师们收拾残局,明明只有十来个人,却硬生生营造出热火朝天的氛围。

  这次是奇袭,派来的军队不多,只有一千人,阿尔弗雷德对伊格纳斯说,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座浮空岛?

  伊格纳斯温柔地擦拭维里脸颊沾染的灰尘,疑惑地反问:怎么处理圣城,我没有发言权,你们决定就行。

  阿尔弗雷德竖起食指:怎么能这么说,伊格生前把自己的遗产都交给你,圣城他咂咂嘴,也勉强算是他的遗产。

  伊格纳斯抬起头,紫罗兰色的眼眸清澈如水,他说:圣城并非是谁的所有物,教廷产生于一己私欲,但诞生后的一切,就由不得一个人的想法发展。教廷异变成现在的产物,是无数加入教廷的逐利之徒共同导致的结果。

  或许父亲就是看透了这一点,他深爱的弟弟也被裹挟在熏心的利欲中,无法脱身,也不愿脱身,说到这里时,伊格纳斯垂下眼帘,眸光暗淡,人类单凭自己,无法撼动大地和海洋。即便父亲是神族,但在命运面前,还是渺小得像尘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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